最近，在安徽芜湖卖车的贺女士有点愁。过去的6个月时间，从她手里卖出去的科莱威月均只有1辆。回想起去年的12月，那是她最兴奋的时间。短短一个月，来下定这款微型电动车的客户达到14个。店里给她的提成是每台车400元，所以不算其他车型的收入，单是这款车就给她带来了5600元的“巨款”。

“有人专门赶在31号那天下定。那时候大家都担心新能源购置税的减免政策不能延续，所以想买的在年末就全买了。”由于年前的需求提前释放了一波，再加上经济变差，所以，贺女士其实有心理预期——今年这款小车大概率不好卖。但她没有想到，会一下子冷到冰点。

“厂家用了8000元的优惠来刺激市场，但一点用也没有。”贺女士说。

微型电动车在别的品牌店里的销售情况也大同小异。

在零跑汽车的大本营杭州，一名商超店的零跑销售告诉我们：去年店里每月可以卖出30辆T03，今年月销起码减少三分之二。

“去年T03这款车说实话更贵，300km续航版本差不多要卖到8万多。今年降到6万9，还有两千块钱的优惠，客户却没有去年多。”零跑销售说。

体现到整个大盘上，微型电动车今年上半年整体批发量只有34万辆，这还是有长安Lumin、吉利熊猫mini等新选手入场的背景下。去年，该细分市场全年累计批发量为140万辆。同比大约跌去51%。

微型电动车普跌（数据来源：乘联会）

一汽车分析师表示，“去年这个市场份额是28%，今年是14%，明年我觉得它会继续下滑，可能下滑到10%以内。”

曾是救命的车型

2020年7月，五菱宏光MINI EV正式切入微型纯电市场。两个月后，便以1.4万的月销量打败特斯拉Model 3（1.1万辆），结束了特斯拉长期位居国内新能源汽车销量榜首的局面。在这之后，它的销量一路上扬，最高单月销量高达5.06万辆。

2021年以及2022年，这款车的年销量分别达到42.6万台以及55.4万台。宏光MINI EV的爆红，也带动了奇瑞、长城等其他品牌纷纷入局。今年，在微型电动车市场稳守第一的依然是宏光MINI EV——6个月时间卖出12.2万辆。月均销量2万辆，这个成绩是很多车型都难以企及的高度。然而跟高光时期对比，已不可同日而语。

但不管怎样，这款车的到来曾对上汽有着非凡的意义。

一方面，上汽通用五菱靠着成本压缩的能力能做到单车利润约88元，100万辆车下来上汽多少能小赚一笔。

另一方面，通过双积分，它为企业免去巨额罚款。2021年，新能源积分均价涨到2088元/分，一款2020款五菱MINI EV能获得0.54~0.87个积分。2021年，五菱MINI EV卖了42万辆。整体估算下来，它一年便为上汽带去了数亿元的间接收入。

更重要的是，它帮助五菱这一品牌成功占领了无数年轻消费者的心智。它使人们相信，这个品牌在新能源时代依然有生存的本事、生存的希望。对新势力车企来说，微型电动车这一作用也许体现得更加明显。零跑是典型。在2020年上半年之前，它只是一家末流的新势力，只有S01一款A级轿车，售价在10万块以上。但当补贴后售价6.58万起的T03推出之后，零跑开始赢得市场的认可，交付量也逐渐挤入新势力前五。

从经济效益上来说，T03虽然价格是宏光MINI EV的2倍，但由于背后没有强大的供应链支撑，T03的盈利能力远逊于后者，甚至是血亏。但都无妨，因为正是有T03在前面打下基础，零跑才不至于泯然于众新势力中，才能顺利拿到“风投之城”合肥20亿元的入股，才能扛到在港股上市。

零跑汽车创始人朱江明曾说：“做A00市场投入会少一点。你如果要去卖哪怕20万以上的车，首先就必须获得所有的用户对你的信任和认知。T03的热卖，某种程度上起到了这样的作用。”哪吒汽车CEO张勇也强调过做小车的重要性：“如果我们刚开始走高端，不用纯电小车切入，我认为公司早就倒闭了。”

A00淡出倒计时，A0接着奏乐接着舞

有人认为，今天小型车的跌落跟市场价格战有很大关系。今年有30多个品牌百余款车型宣布降价，降价幅度少则万元，多则10万元以上。一位零跑销售说，“虽然微型电动车也在降价行列，但显然诱惑力不如其他车型。”在崔东树（乘联会秘书长）看来，微型电动车急跌的主要原因是：疫情结束了。

“疫情期间消费者害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导致交叉接触感染，于是微型电动车成为过渡时期避险的首选。但如今，疫情已结束，消费者的避险需求明显弱化。”另有业内资深人士分析称，小车市场的市场化需求正在逐渐升级，原本的便利性、成本等因素都不足以促成一个购买决策。

一位柳州的消费者就表示，自己的购车预算在8万元以下，虽然在柳州开柳州产的五菱小车，“好像更有自豪感”，但他也同时在考虑同价位的比亚迪海鸥这款车型。因为海鸥配备了4个安全气囊。“这段时间下来，我还是觉得安全性比较重要，五菱只有单个安全气囊，而且在试驾时感觉抓地感不强，这两点我比较介意”。

需求端欲望变弱，供给端的动力其实也不如之前：如今绝大部分车企都能满足积分要求，而A00这些原本就不赚钱的“小玩具”又不能像中高端车型那样带来品牌升级和更高的产品利润，很多车企自然开始谨慎审视微型电动车的销售价值。

数据来源：乘联会

与A00淡出趋势相反的是，A0级纯电动车的销量和份额都是上升的。今年上半年，A0级纯电动车市场份额已经从去年的19%增长到32%，超过A00级电动车市场的14%。这一降一升，也说明现在的新能源汽车市场结构正在从“哑铃型”向“纺锤型”转变。这种消费升级对很多车企来说是个好兆头。

拿五菱举例，A0级市场的兴起便是一个难得的转型机遇。随着价格战的加剧，宏光MINI EV也没法再保持稳定的正利润。今年二季度，五菱一度开启过高达一万元的降价。不得不加入价格战又无法抽身的五菱，其盈利恶化的情况可以想象。

五菱曾为提高利润和转型高端化进行过尝试，但收效甚微——过去两年，五菱接连推出更贵的MINIEV马卡龙版、Gameboy版和敞篷版、五菱Nano EV、五菱Air EV以及和大疆合作的KIWI EV智驾版，以此拉高定价，但销量都不体面。

A0级车型缤果恰恰是五菱碰壁多次后的一条合适的出路。从2月刚推出到如今，缤果的销量已经上升到接近2万辆每月。它的走红，让五菱从攻占5万元以下车市，成功转向开辟5~10万元的细分市场。

除了五菱缤果，目前来看，A0级车比亚迪海鸥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。7月，海鸥销量达到2.8万辆，在海洋网中的车型销量仅次于宋Plus系列和海豚。

这种双寡头的状态说明在A0级纯电市场，消费者的需求非常多元，没有一款产品可以垄断。对其他车企来说，这也意味着，A0级还是一片未开发充分的土地，那里还有那么多的新地可以耕耘。

写在最后

中国因为城乡之间的经济分化，出现过很多有趣的商业现象，比如拼多多、快手的快速崛起，就是因为尝尽了下沉市场的红利。宏光MINI EV们也是如此。所以有人说，永远不要忽视那片广阔的市场。

尝过甜头的上汽通用五菱显然不会轻易放弃。于8月10日上市的宝骏云朵，官方称其为“史诗级”产品，他们希望这款高性价比产品能承担品牌走量的重任。

8月3日，哪吒的A0级车型哪吒AYA也已上市。通常来说，300KM续航已经是10万以内纯电小车的及格线，但哪吒AYA的顶配车型续航达到400KM。蔚来据传也将涉足小车市场。有业内人士称，预计在明年推出的蔚来第三品牌——萤火虫，其车型实际上会比想象中小。

总之，有的旧角色或许将逐一退场。但新的故事，永远在书写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