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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Work会破产吗?
辛苓 东四十条资本 2023-08-14 07:19
8月8日, WeWork在二季度财报公告中说,由于公司的亏损和预计的现金需求,加上会员流失率的增加,公司持续经营能力存在重大疑问。


像这样自己说自己不行,没有丝毫挣扎的公司,我还是头一回看到。

更明显的是8月9日,WeWork引入了一批处理破产重组困境公司方面有经验的管理层进入董事会,完全是给自己准备后事的节奏。

受该消息影响,美股盘后WeWork股价一度大跌超38%至13美分,总市值不足3亿美元。要知道,WeWork巅峰时的市值可是接近500亿美元,曾在全球带动一轮共享办公创投热潮。

WeWork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2019年,首次IPO失败,那之后,WeWork就像被厄运附身一般,坏消息不断,经历了创始人被开除、投资方软银拒绝输血、管理层与软银内讧诉讼不断、公司不断收到美交所退市警告、CEO离职……

2023年5月,公司被寄予厚望的CEO Sandeep Mathrani宣布离职,这之后公司整个管理层也开始自我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,于是就出现了开头提到的财报摆烂行为。

这一次,质疑变成了行动,这家曾经的共享办公头部公司,要走到头了?


28分钟,44亿美元



2011年乔布斯离世后,全世界都在寻找下一个如救世主般的新世代创业家,而WeWork创始人Adam Neumann认为自己就是乔布斯的接班人。

“过去十年是‘我’的十年,”Neumann说,“现在这十年,是‘我们’的十年。”Neumann不断告诉人们,假以时日,WeWork将被他缔造成像亚马逊一样庞大的商业帝国。

第一个被他这番话打动的关键人物是硅谷著名VC Benchmark的合伙人Dunlevie。

据说Dunlevie最初没看上WeWork,认为这是一个房地产生意,缺乏互联网的网络效应。然而,当见到Neumann后,Dunlevie被他的雄心壮志打动,Benchmark在2012年7月最终参与了WeWorkA轮融资,以1亿美元估值投了1650万美元。

彼时正值共享经济兴起,这一模式获得了风投的追捧。

2013年,WeWork拿到经常跟随Benchmark投资的DAG Ventures的4000万美元融资,估值4.4亿美元。

2014年,为了争夺WeWork这一潜在热门IPO对象,JP Morgan和其他几个投资者又以15亿美元估值给WeWork投资了1.5亿美元。

直到软银孙正义出现,彻底把这家公司捧上巅峰。

2016年,原本已经到退休年纪的孙正义,为软银一期基金筹集到1000亿美元,使软银愿景基金成为人类商业史上规模最大的风投基金,相当于第二名规模的30倍。

有了1000亿美元的“弹药”,孙正义的野心开始无限膨胀。他需要一个能从更深层次改变世界的项目,他要找到自己的下一个“阿里巴巴”。

于是,一个“疯子”吸引了另一个“疯子”。2017年,孙正义造访WeWork总部。

参观结束,孙正义让Neumann上了他的车。据说两人交谈28分钟(也有传说是12分钟)后,孙正义被Neumann的舌灿莲花吸引,当即在iPad上简单起草了一份44亿美元投资的协议,并叮嘱Neumann:“在战斗中,疯狂比聪明更好,WeWork现在还不够疯狂,要让它更疯狂起来。”

在更早期的资本主义模式中,效率最高、能力最强的公司获得成功。而孙正义出现后,创造了这种新的模式,他向初创公司注入大量现金,扶植其成为独角兽,碾压竞争对手,最终成为主导品牌。

这套玩法我们如今并不陌生,TMT时代,国内互联网混战也是如此,烧数以百亿的钱,短期内快速占领市场,以破坏市场规则的方式成为最后的赢家。而孙正义是这种玩法王者中的王者。

软银的一名前高管曾说,孙正义会找到一个企业家,对他说,“嘿,要么现在从我这里拿10亿美元,要么我把它给你的竞争对手,你就会破产”。孙正义在28分钟的时间内就向WeWork承诺了44亿美元的投资,正是体现了这种方式。

在后来WeWork的一次会议上,孙正义建议Neumann无秩序地扩充规模,“你不应该为自己的销售团队人员精简而感到自豪,销售团队应该起码1万人以上。”当时,WeWork全公司员工总数还不到1万。

在2018和2019年,软银前后分别又追投了30亿美元。很快,在孙正义的推波助澜下,疯狂的WeWork估值达到了470亿美元。


烧最多的钱,跌最大的跟头



孙正义和软银的认可,也让Neumann的行为变得愈加怪诞,觉得自己无所不能。

《华尔街日报》在2019年的一篇文章中指出Adam Neumann的毕生之愿是长生不老、成为世上首位万亿富翁、将WeWork拓展至火星、成为以色列总理和“世界总理”。

与Neumann这些口若悬河的天方夜谭相比,更糟糕的是Neuman对投资人的钱肆意挥霍,甚至挪为己用,而对公司的管理却是一塌糊涂。

Neumann用软银的钱给妻子Rebekah开了一所私立学校(Rebekah并没有教师资质)、买了一家建筑行业的软件公司、投资了一个帮助退伍军人联系精神病院的App。与此同时,Neumann玩起了空手套白狼、左手换右手的套路,一边买地产,一边把自己的地产租给WeWork;一边把各路亲戚全部招进公司担任重要职位,另一边则是频繁裁员;甚至WeWork把自己改名为TheWeCompany,还要付给Neumann 600万美元的商标费用。

上市前夕,《华尔街日报》曝出Neumann已经通过出售股票以及抵押股权等套现7亿美元,并用这笔资金购买了5栋房产,投资了商业房地产和多家新创公司。

很快,WeWork资金见少,Neumann决定提前上市。2019年8月14日,WeWork发布了招股说明书,该公司问题百出的管理决策历史和糟糕的财务状况被公之于众。WeWork开始迅速崩塌,几天时间,估值就从470亿美元的巅峰暴跌至78亿美元,IPO不得不推迟,而这严重威胁到投资人的利益。

2019年10月,董事会与软银孙正义达成了协议,孙正义接手WeWork,前提是他承诺贷款给公司,并花30亿美元买下纽曼、风投和其他投资者的股份。

提案获得一致通过。软银几次为WeWork续命,仍然妄想通过加注资金再次炒高其估值,但也是这个选择,让WeWork成为软银迄今为止亏损最大的一笔投资,软银受到严重拖累,巨亏180亿美元。

2020年3月,作为带头投资WeWork的软银集团创始人孙正义,在东京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向LP鞠躬致歉。

“你见到一个看似出色的企业家,觉得他令人鼓舞,但是他不一定能带来丰厚的回报。”孙正义后来这样评价Adam Neumann。这句话听起来很让人痛心,但或许,这句话用来评价作为投资人的孙正义,会更合适。


一家为自己准备“棺材板”的公司



IPO失败后,WeWork再次出现资金短缺危机。为了降低运营成本,WeWork开始大规模裁员,员工总数从2019年最高1.4万人降到5600人。

整个戏剧性事件给共享办公行业蒙上了一层令人不快的色彩。后疫情时期,随着经济发展不确定性的增长,灵活办公空间相比传统办公室租赁虽然存在溢价,但是让小公司可以更快地撤回租金支出,这让共享办公展现出特殊的价值。但是WeWork的表现吓跑了潜在投资者,没有投资者敢再投资其他共享空间项目。
  
另一边,IPO前通过将股票出售给其他投资者的方式,Neumann和许多风投已经拿到了数亿美元,获得了逾10倍以上的投资回报。

《纽约客》在报道中写道,当时的纽曼认为自己也是受害者。他抱怨说,那些风险投资家赚大了,“每个人都赚了多少,20倍、30倍、40倍?”

不得不说,自从风险投资这个行业被创立以来,风险资本家成功地将自己定义为判断力很强的精英,他们将资金投向那些最会利用资金的人,以此种方式为社会创造价值。但像WeWork这样的例子,让人们对投资人能否平衡人性的贪婪与理智正义产生了怀疑。

Neumann承认,成千上万的WeWork员工失去了工作,数十亿美元被肆意挥霍,世界各地的房东和租客不知道他们的租约是否会得到履行。但与那些赚得盆满钵满的投资人相比,他也值得同情。

这让看戏的观众终于看清了Neumann的真面目。尽管他做错了许多事,把所有画出来的饼都烤焦了,他好像莎士比亚戏剧中的主人公,甚至在最后一幕,被众人轰出他自己所举办的派对,只能赤着脚走在纽约街头。就在这个时候,你却发现他兜里还有从公司套现的几亿美元,与妻子孩子搬到以色列海边的豪宅,逍遥快活。

说回WeWork的苟延残喘。让幻想继续套现的投资人和Neumann没想到的是,孙正义并没有兑现之前的提议。2020年4月,孙正义和软银表示,他们将继续控制WeWork,但经过再三考虑,不会向Neumann以及其他投资者和股东支付30亿美元。

作为回应,WeWork董事会的特别委员会对软银提起诉讼,而Neumann自己也提起了诉讼。委员会发表了一份声明,指责软银“完全不道德”。软银发言人则否认了所有指控。

2020年,疫情已然席卷全球,莫说共享办公,全世界所有写字楼租赁都受到疫情的影响,生意惨淡。WeWork的管理层和董事会还在讨钱诉讼中互相扯皮,公司经营状况可想而知。

神奇的是,2021年10月,WeWork通过与空白支票公司BowX Acquisition Corp合并的方式,重启IPO,并以约90亿美金的估值成功上市。

上市也没能救得了WeWork。2023年4月,公司收到纽交所发出的退市警告,因其股价连续30个交易日低于1美元。

5月,公司被寄予厚望的CEO Sandeep Mathrani宣布离职。

8月,WeWork的股价在这周二发出持续经营预警后大幅下跌,周三继续下跌至每股13美分。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可以预见的终点行进着。

WeWork表示,董事会成员Daniel Hurwitz、Vivek Ranadivé和Véronique Laury已于上周辞职,因为在董事会治理和该公司的战略与战术方向上存在重大分歧。WeWork任命了四位新的独立董事来接替他们,这四位新董事都在指导复杂的企业违约和破产方面拥有经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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